紫色花语

文╱若木

紫色花语

文╱若木

春日盛大，万木繁花。一拨接一拨的花儿攒足了劲的开放，香气四溢，让人目不暇接。迎春花、玉兰花、海棠、丁香、樱花、紫藤……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竞相开放，充盈着人的眼眸，装点着世界。她们就像那美丽的女子，风姿各异，或清雅高洁如大家闺秀，或火热明艳似小家碧玉，或繁星点点一簇簇氤氲成团，或雍容华贵一朵一朵独立枝头，百媚千红，眼花缭乱。假如有人非要让你做出某种排位，我说都排第一。对于花儿的喜爱并非情感世界的择偶，非要比较掂量，做出抉择，然后从一而终。既然大自然创造万物，她们都有各自存在的理由和美丽，不分彼此，难较高下。她们都可以拥入怀中，尽情欣赏。但前提是观赏者要有一颗热爱自然的赤城之心。此刻我想起《天龙八部》里的段王爷，此人风流倜傥，喜欢美女，从大理国一路走到中原，遇见各色佳丽，让他春心大乱，见一个爱一个，这些绝色美女都被他揽入怀中，结果惹出了一身风流债，使得自己的儿子段誉每每碰见一个心仪的姑娘，闹到最后都成了自己的妹妹，让他欲哭无泪。对于花儿的喜爱，则不必介怀，尽可大胆拥入怀中，无人问责。唐寅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对于女子的喜爱就要慎之又慎，切不可学段王爷，惹得美女变成怨妇。所以，春天是我比较忙的季节，经常抽时间去赏花，做一只蝶恋花。

前几日听朋友说县政府院内的紫藤开的正好。下班后忙不迭失赶赴一场花的盛宴。晚饭后的大院四处静悄悄，只有紫藤在院子里开的热闹，一串串挂在藤蔓上，氤氲成一团紫气，淡淡的香气暗暗袭来，暗释曲折幽深的情怀。相比丁香的幽怨，紫藤多了一份高贵的喜气，少了一份幽怨。延绵着整个花坛如此盛大，站立在花架下，屏立的藤蔓隔离了尘世的喧嚣，春色触手可及，如清泉从心上流淌而过，清新宁静。人禁锢在四壁中，冬有暖气，夏有空调，远离四季，远离自然。生活的重负下人人活的太过烦躁，太过忙碌，失去了聆听心声的时间，静听花开的优雅。行走在车水马龙，尘世烟火中，常常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今日中午买菜，慌乱中把手机落在菜店，回家后才发现，只得又重新换衣服、换鞋、下五楼然后从原路去拿手机，然后原路返回。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生活中还有许多无法言说的狼狈，只有自我担负，自我消解。行色匆匆，人总是被时间追赶，从未曾静下来把心绪打理一番，好让自己变得慢条斯理，温文尔雅。

有时很想坐下来好好写一篇文章，把自己的心声倾泻出来，稀释一下某些积淀的情绪，不要让它成为精神的负累。写作最好的技巧就是无技巧，滤过心机，滤过上下五千年的古语文言，只需要写心就好。可当打开电脑，从前所学过的所有辞藻一股脑都涌入脑海，扰乱了真挚的表达，清晰的思路。我真是气我自己，索性去看花吧，让自然洗涤落入内心的尘埃。

置身自然，只想把自己化成一缕青烟，落入花瓣上，随意流走。坐在花下不挪脚步，瞅着花草，看着蓝天，思绪悠悠远远，不知今夕何夕。紫色花语，象征高贵雅洁，它不喜庆，也不热烈，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冷，古墓派的小龙女除过一袭白衣外，也应该搭一条长长的紫色飘带，给她的清纯增一分冷艳。还有洛神女，她身着一袭紫衣悠悠从洛河中凌波微步，丹唇未启，明眸善睐。她们都是文学作品中经典的仙子，可望而不可即。

我从小就不喜欢太过艳丽的色彩，对紫色情有独钟。以前，我们家乡黄土高原的每一座山上都种着一种草本植物——苜蓿，幼苗可食用，长高后是家畜最喜食的植物。每年夏天苜蓿开着紫色的小花，一片一片连成紫色的海洋，就像法国普罗旺斯的的薰衣草庄园，我是童话的公主，带着紫色的花环，寻找那个古老的城堡。城堡虽然没有找到，但我找到了文学的伊甸园，做着一个紫色的梦。还有，象征我们县城精神的紫荆花，也是紫色。花蕾时一簇簇像极了一束一束的火柴，火柴在温度中燃放，举起一把一把紫色的火炬，整座县城都氤氲在紫色的烟幕中，如一道屏障，人们在紫色中唱歌、跳舞、散步、吟诗，如过节一般高兴。

紫色幽深曲折，总能引发诗人无限的畅叹“丁香不展芭蕉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商隐的幽怨和不如意，被这小小的紫丁香牵扯，在风中飘向遥远的长安，化成一片紫色的雾，虚无缥缈。而最后留下的是他紫色的诗句。紫色最婉约的象征莫过于诗人戴望舒的《雨巷》了，诗里的丁香姑娘，撑一把油纸伞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独自走着，散发着丁香的芬芳和丁香一般的幽怨，只留下一个谜一般的背影，她的幽怨和迷茫如古井神潭一般，在现实中消散成雾，无影无踪。她是苏州评弹里走出来的江南女子，萃取江南水乡的柔情，让人神往，使人怜惜。但凡有侠骨柔肠的男子都会对颦儿一般幽怨的姑娘，生出另一番怜爱的情感。古代周幽王许是这样吧。当年整日愁眉不展的褒姒，惹得这位天子垂爱，为博得美人一笑，他不顾国家安危，烽火戏诸侯，落得个世人耻笑。西施捧着心口，病病泱泱，越王对其万般宠爱不思朝政，被吴王夫差一举灭国。忧怨的姑娘背负了千载的骂名，成了红颜祸水。她们柔弱的身躯怎能当得起如此沉重的责难？

坐在紫藤下看花就像听古人弹琴，指尖在琴弦上弹拨，发出悠悠的颤音，音符之间留有大片的间隔。弹奏者双目紧闭似在养神，气定神闲。他有足够的的耐心等待余音在间隔中释放颤抖，空气中的尘埃都被颤动了起来，听者的心也放慢下来，任它慢下去沉下去，沉进深不见底的深林。心弦在柔波里泛起涟漪，沉默成了此刻的主题。弹奏者手挥五弦，弦声里暗藏巍巍乎高山，潺潺乎流水，蕴藏千军万马，十面埋伏，更有悠远高翔的平沙落雁，还有情意缠绵的梅花三弄。听琴就在于一个用心，放空内心，包纳万境。静心处体会唯见江心秋月白的妙处，静心处有无声胜的妙境。钟子期与俞伯牙的知音之谈，是用琴弦打通了精神的契机，浩渺无边。看花，听琴就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让心走向更深的深山。如今不是赶着时间去上班，就是赶着时间送孩子去辅导班，脚步永远在路上，谁愿意为生命驻足，为美丽驻足。

幽独，如坠深渊的鬼魂，只有咀嚼过孤独的人才会愿意将自己置身于山林，置身于花丛中。大诗人王维隐居终南山，望着明月，听着松间流淌的清泉，内心宁静如佛，所以他的诗有着佛一般的安静娴雅。李白流放，在月夜的花下饮酒独酌，举杯邀月，对饮成三人。苏轼在黄州承天寺夜游，积水空明，一份闲情逸致让他体会了别人永远无法体会的安静与美景。大自然给人一份纯净，一份优雅，唯有在孤独中我们可以倾听心曲，体味生命的独白。孤独是书画中的留白，是古琴的间歇，是人生的空山新雨后的一种诗意。万物流转，谁也挽留不了光阴的节奏，但我们可以暂时跳出尘世的繁琐，给自己一点留白，生命力就会蓬勃如花开，明月就会来心间留照。心远一些，一切皆静，天地辽阔。

今日趁着花开做一回消散闲人，坐在这花下享受片刻的安宁。看着这紫藤优雅美丽的身姿，突然很羡慕那些会画画的人，他们可以用笔勾画一切美丽的东西，万物的生机寥寥数笔尽落纸上，美丽成为永恒。这些花儿贮备了一年的时间，换得这几日的灿烂，我们也用了一年的等待来迎接这一场花的盛宴。我们岂能忍心视而不见，岂能狠心去漠视生命的绽放。每一次生命的蓬勃焕发着向上的精神，同时，生命的陨落会带来无限的感伤。黛玉葬花是她对美丽和生命托付了太多的怜爱，看到花朵的凋零，犹如陨落了生命的一角。她独自扛把零落的花瓣埋葬，让她们化作春泥不在飘零。这个痴人对生命有如此敏感的体验，皆源于她有着雪一般的品质。这样的人儿天性单纯，灵魂中有着水一样的清澈，一生哭哭啼啼将自己的眼泪流成诗行，还给世间，不留一点杂质。

随花飞到天尽头，想起我童年上紫荆山折花的情景，仿佛如昨。当年的童真烂漫已不见踪影，现如今已然成了尘满面的中年妇女，人群中行色匆匆。趣味在劳碌中消磨，赏花这样的雅事，已然成为一种奢侈。往日的言笑晏晏，往日的芳草萋萋化成课本中的诗句。童心的退化在人眼中是接地气，食尽人间烟火，可少了灵气，少了趣味，精神世界荒芜一片。而今静坐花下，原来山河阔大，万物仍旧盈眸。追思往事，终成烟花。就在我暗自伤神时，来了几位身着靓装的妇女，叽叽喳喳打破了这里的安静，花气顿时被她们的喧闹吓退。她们摆着各种姿势在花下照相，争先恐后，唯怕自己没有花美。之后又急着把自己的靓照发朋友圈，炫耀一番。那位满脸是粉的大妈还顺手折下一支，拿在手里摆出嗅花姿势让人拍照。铅粉的面孔如此狰狞，我顿时在心底产生厌恶，为那只折断的花儿伤感，也许花也在流泪，下一秒她就被会被这无情的妇人抛弃。脂粉的脸怎敢和清丽的花朵媲美，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中国大妈的破会力的确成了世界的公害，她们就像一股飓风，所到之处都是狼藉一片。我只好带着愤怒离开，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小鸟，在惊吓中。

作者简介:

若木，高中语文老师，古代文学专业！教学之余，常与书本为伴，舞文弄墨，简静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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