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

文/周玲

在田野

像布谷鸟就要唤醒春天

她的笑声清脆，纯净，让世界充满美好

两岁时的她对一切充满好奇

田垅弯弯曲曲，她走走停停

喜欢光秃秃的稻田

喜欢早春的油菜花

喜欢偶尔发现的新宝藏

她说：小草在晒太阳

虫子在晒太阳

我们在晒太阳

长大

她拎着一桶食用油缓缓挪步

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

半个身子歪向一侧，小脸憋成通红

看的人心疼嗔怪

她扬起头，满眼神气与不屑：

“我今年四岁，已经很大啦！”

宝贝儿

她蹲在地上画房子，一幢连一幢

简单的线条，斜斜的门，斜斜的窗

竖起的烟囱里，飘出炊烟缕缕

她趴在屋顶上画云朵，画太阳

在门前画小草，画溪流

五颜六色的地面上，她像脱兔蹦来跳去

她唤我“姑奶奶”时，我瞬间变得很老很老

我唤她“宝贝儿”，她就成了我的小甜心

我们像忘年交，总有兴致凑在一起大呼小叫

有时，她会捧着一张老照片自言自语嘟囔：“舅舅什么时候才回来？”

有时她会轻轻贴上我的脸：“我替舅舅喊妈妈。”

跟屁虫

她把心爱之物揣在怀里

一件一件往楼下拿

芭比娃娃，泡泡棒，医生箱

零碎的小物件里有无穷的欢愉

她教我用泡泡棒，举着魔棒的小手一挥

连串的泡泡就涌了出来

哦。这梦幻般的绚丽

是神在创造奇迹

从屋里到屋外，她像小小的跟屁虫

她开始识别屋檐下的花草

在我的转身里轻轻学舌哼唱：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是我夸张的赞许让她红了脸

她扭头就跑，越跑声音越响亮

直至一面墙藏起她小小的羞涩

怎么办

“花渴吗？”

“不渴。”

“花不要喝水吗？”

“渴了再喝水。”

她黑黑的眼睛紧紧盯住我:

“它什么时候会渴？”

我笑了起来:“宝贝儿，晒太阳的时候。”

她突然垂下眼睑，惹了祸般惴惴不安:

“怎么办？我刚才偷偷给花喝了水。”

小鸟飞

她越来越神气，扑哧扑哧地笑着

小小的欢喜惊动着整个院落

平滑，转头，踏步

她像小鸟一样煽动双臂

粉色的溜冰鞋在脚下来去自如

被喊出的人围观般惊奇:“你怎么学会的？”

她抬起下巴骄傲且神气:“我自己学会的。”

说这话时，她已把十分钟前所有的委屈与眼泪

忘的干干净净

定心丸

她抱着医生箱，坐在井沿边

风吹动的小马尾，像零乱翻覆的心事

她不停嘟囔自语，又像告诉我某件事:

“妈妈对我说，明天她好忙，没人陪我玩。”

我蹲下来望着她:“明天来找我好不好？”

她可怜巴巴点着头，泪珠儿就快掉下来:

“妈妈说晚上不回家住。”

我伸手环住小小的她，故意虚声大嚷:“这有什么呀，晚上跟我睡，我讲故事你听。”

她看着我，像是忽然吃了一颗定心丸

几分钟内，她把一句话念叨了好几遍:

“明天我下来找你，晚上我跟你睡。”

小无赖

我们认真拉勾，郑重抵着大拇指

小小的仪式一板一眼:

“不准哭，不准想妈妈，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

然后，我们手牵手走长长的路

去甜品店买蛋糕

去书店挑画笔

在落地窗下描摹简笔画

看《猫和老鼠》时，我笑得比她更肆意

她给我讲巴啦啦小魔仙

我给她答无数个为什么

我们亲密，友好，好像已是一家人

晚上十点时，她忽然一语惊人:“我不开心。”

她说“想妈妈”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大惊失色:“不是拉过勾么，不是说好不准想妈妈么？”

她双肩耸动着抽噎，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就是想妈妈，我就是想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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