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不盈尺,空谷为谁芳。

一径寒云色,满林秋露香。

雪小禅说:“幽兰两个字读出来,是有一种清香的。有些文字,天生是带着植物的气息的。那么干净,那么透亮,脉络清晰。”

兰花生在山谷里,并非每个人都有幸见得。但兰草那一束馨香,却陪着我们长大。依然记得扎羊角辫的年纪,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小伙伴们在放学路上唱着完全不懂的歌谣: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校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

生在连土坡都没一个的大平原地区,我们几个还豁着牙的小娃娃从小没见过兰花这东西,只觉得“看得花时过”真拗口,是什么意思呢?兰花为什么不开呢?那时候并不知道兰花生长在幽深的山谷,离了那样的环境长不好。

那时更不知道,这首《兰花草》歌谣,其实是文豪胡适写的。长大了,懂了“梅兰竹菊”四君子,学《兰亭集序》,渐渐明白兰花在文人雅士心中的地位。

君子如兰,说的是兰草的性格,其实还是一类人的写照。

◆◆◆

兰——《红楼》里素未谋面的才貌仙郎

卫若兰,许多人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吧。他太神秘,曹雪芹先生甚至从来没有直接写过他的身份,但众多红学家都相信他与天真烂漫的“憨湘云”有过一段姻缘,并且非常幸福。

其为人、相貌,我们一概不知,只知是王孙公子,是与湘云相配的“才貌仙郎”。联想到《红楼梦》中的名字并非随意取之,名字都与人的性格、命运连在了一起,不禁让人对这位“若兰”一般的谦谦君子更添遐想。

可惜这段美好的姻缘未能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从湘云的判词里可窥见一斑。

乐中悲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

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

幸生来,英雄阔大宽宏量,

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

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

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

终究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

据著名红学家刘心武先生考证,卫若兰很可能是参加“月派”活动而最终丧命。

◆◆◆

兰——人生若只如初见,一片伤心画不成

纳兰容若,即使再不了解他的人,也不会不知道“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金句。

他是翩翩相国公子,拥有最美的名字。

他才高八斗,是“清词三大家”中最被大众熟知的一个,代表了清代婉约词的最高水平。

他多情又多愁,词句美如天上高悬的明月,却句句透着悲凉。常人只知道纳兰词写得好,却不解词中意。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也许正因猜不到,人们才杜撰出他真真假假的爱情故事:对表妹(电视剧里叫卫琳琅)一见倾心,表妹被选入宫后纳兰愁思郁结,甚至还曾装扮成僧人以见其一面......

然而多情人往往是专情人,纳兰的心结在于发妻卢氏的病逝。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睹物思人、睹物忆情,纳兰从此绕不开苦涩、孤寂的心境。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

兰——红白玫瑰总凋零,浮花浪蕊枉为兰

在纳兰最出名的那首词里,还藏着容易被人忽视的几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歌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闺怨气息如此深重,不由得叫我想起民国那一场奇特的爱恋——张爱玲与胡兰成,即使多少年过去,人们也不会遗忘吧。张爱玲,民国大才女,在小说中写尽了男女的悲欢离合;胡兰成,是博学多才的学者,但世人对他褒贬不一。尽管名字中的“兰”字分外扎眼,他也以幽兰自居,甚至死后墓碑上只刻下了他手书的“幽兰”二字,但除开汪伪政权“汉奸”的定性不算,他本人斩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情史也让人难以猜透这段故事的开始。

37岁的胡兰成偶然读到张爱玲写的《封锁》,登门求见,此后两人开始往来。彼时,张才23岁,只在纸上写过爱情,面对情场老手,她的反应是“低到尘埃里”,再尖锐的少女心都开出了一朵花。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们没有想到不久将来的山河岁月与浮花浪蕊。

“胡兰成已经自私得没有体面,亮晶晶的皮鞋踏着乱世的荒芜,用民间市井的泼辣,玩弄着演绎着荒诞的人生,乡土的朴拙混杂了城市的浮华,明明生就多情种子,却一生薄情寡义,一个鄙俗的无良文人与张爱玲红尘之恋的幽怨往事,波幅绵长地被后世人津津乐道。

”和他正式结婚的女子有:玉凤、全慧文、应小姐、张爱玲、周训德、范秀美、余爱珍,外加日本房东一枝等。事已至此,张爱玲从此再也不提这段往事。

两人各安天涯,一人亡于美国,一人葬于日本。只是墓碑上,胡兰成专属的兰花字刻上的“幽兰”二字,不知让张作何感想?

兰生来孤傲不可依,香也香得毫不媚俗,花香欲破禅,因此爱兰、似兰之人往往具有相似的品性。如徐文长送画于友人仙华,题诗曰:“仙花与杜诗,其词拙而古。如我写兰竹,无媚有清苦。

”康熙皇帝也为其作过诗:“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谁隐谷中香。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你来或者不来,兰花都兀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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