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

直到要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母亲口里经常念叨的那个远在酒泉的姨妈，我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姨妈，有着旧上海电影明星的容貌和气质。

儿时有关这个姨妈的记忆很少。只记得姨妈要离开故乡的时候来我家，我和姨妈家最小的儿子我的小表哥平平在院子里玩耍。

那时我家住的是地下窑洞，院子中有棵苹果树。母亲在北边的墙下支了两条窄细的长条凳，凳子上蓬着一张炕席，上边晒着一层萝卜片，大概还有萝卜丝。记忆中，我和表哥围着席子追着玩，姨妈和母亲在厨房里说话，做饭。

不记得姨妈的模样，不记得表哥的模样，也不记得是什么季节，更不明白姨妈来家里是和母亲以及外婆道别。

如今想来，母亲晒了那么多的萝卜片，那应该是初冬的日子吧。那个时候萝卜刚从地里挖出来，大部分埋进萝卜窖，用土埋着，不被冻伤，剩下的母亲便会切成片或者丝晒干，装进袋子，平日里食用。

成年后，听母亲讲起，才知道那个时候姨夫在酒泉工作，姨妈要带了两个小表哥去酒泉和姨夫定居。不记得姨妈走的时候，母亲是否有过不舍或者流泪？那个时候姨妈有个在外边挣钱的男人，而且能把姨妈和几个孩子的户口从老家农村迁到酒泉去吃商品粮，是件很让亲人邻里羡慕的事儿。

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姨妈。只是有那么一年，过年的时候，两个表哥、还有一个漂亮时尚的表嫂从酒泉回到老家，来给母亲拜年。母亲在厨房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和表哥聊天，关心着姨妈姨夫的身体，也会给表哥讲起她和姨妈儿时的趣事儿。

姨妈是排行第十的外爷的女儿。十外婆在生了大舅、二舅、三舅、四舅还有两个姨妈后，生病去世。那个时候，我的外爷兄弟几个是大家子过日子，几十口子人生活在一起。于是，幼小的姨妈便由我的外婆来照顾。姨妈比我的母亲大十三岁，两个人亲姐妹一般，天天在一起，吃饭玩耍洗衣做饭做针线，直到姨妈出嫁。

姨妈嫁到了小丘塬上的红岩村。姨夫姓乔，祖上是个大户人家，日子很富裕。记得很小的时候去姨妈家拜年，隐约记得姨妈家的院子特别大，门楼上还有炮楼、炮眼的痕迹。两个哥哥聊得很神秘，我听不大明白，他们也不屑于给我讲太多。母亲说，过去的有钱人家，为了防土匪抢劫，都会修建炮楼，也会养专门保护庭院的家丁，姨夫家在解放前就属于这种情况。

日子过得好，姨夫有钱上学，接受了新式教育，有了一份工作。母亲说，最初姨夫在玉门做地质工作，姨妈随姨夫去了玉门，生活特别艰苦。期间，姨妈回老家探亲时给母亲讲，连锅台都没有，只能自己和泥砌锅台。后来“文革”开始，姨夫被下放回到老家，在他们村子了当了三年村支书。姨夫被下放后，姨妈自然跟着一起回来。到了年，姨夫又被召回酒泉工作。年，国家给老干部落实政策，于是姨妈和两个小儿子的户口从老家农村迁到了酒泉市。

姨妈有四个儿子，老二之前招工到了酒泉，老大因为已经结婚不能一同迁移。于是，姨妈只好带着老三、老四儿子去酒泉。前几天和姨妈家的三表哥